从广州中山八地铁站出来,穿过繁华街市,转进泮塘,在荔湾湖公园的一侧拐个弯,沿着龙津西一直行到恩宁,最终会抵达喧闹无比的上下九。
街道两旁葱茏的细叶榕,巷口的石立牌坊和青石板,老屋趟栊门上深沉的木色,以及无数以某记命名的老店,提醒着你,这里就是传说中的“西关”了。
如果说一座城市也有记忆,西关一定保存着老广州记忆里,最富有烟火气的部分,并且以食物的美好滋味,让这记忆温暖又鲜活。
明清时期,“西关”其实是老广州城西门外一带的统称,如今则被归入荔湾区。这个模糊的地理概念,放在今日版图里,可以理解为广州城区以西,北起龙津,南临珠江,东至人民,西濒荔枝湾的这片城区。
广州人常说“东山少爷,西关小姐”,因旧时官宦人家,多住在东山一带,而西关则因为商市繁荣,聚集着富贵巨贾,这里的富家小姐们也就成了西关风情的象征。
作为彼时广州最富庶的区域,西关一带商铺林立,食肆繁华,你可以想象,一百年前荔湾湖上游人如织,水上人家争相卖着“艇仔粥”,小巷里深宵飘出诱人的云吞面香,而制作布拉肠的灶台上永远云蒸雾绕。
虽然如今,西关风华早已褪去,但食物的味道,却挟着城市的故事,长久地保存了下来,留在一代代广州人的记忆里。
创始于光绪六年(1880 )的陶陶居,原是西关一大户人家的书院,最初名为“葡萄居”,主要制作姑苏茶点为主。后为富商谭杰南买下,取“乐也陶陶”之意,更名为“陶陶居”。
大门口气势磅礴的金漆牌匾,旁边一行小字“南海康有为题”。相传康有为在广州时,常来此饮茶,因而应老板之邀,题下了这幅字。到时期,鲁迅和巴金也曾是这里的座上宾。
和老酒楼一样,陶陶居自然也少不了玲珑花窗,厅内的七彩玻璃屏风上镌刻着诗画,仍可见旧日文人风雅的痕迹。
传统的豉汁蒸凤爪,外皮炸得稍稍鼓起,而经过蒸煮后则红香酥软,又富有嚼劲,入口脱骨,豉汁咸度与甜度的平衡恰到好处,连浸在豉汁中的花生米,也十分入味。
莲香楼以糕饼起家,前身是专营糕点的“糕酥馆”,光绪十五年(1889)改名“连香楼”,而以莲蓉馅糕点最为出名。宣统二年(1910),一位名为陈岳如的翰林学士,在此尝过莲蓉糕点后,为它的清香滋味倾心不已,于是写下“莲香楼”三字,连香楼也因此更名为“莲香楼”。
商人看中了它的名气,1918年在中环威灵顿街开设分店,营业至今。因为百年茶楼不变的典雅气氛,当年电影《花样年华》的记者会,就选在莲香楼举行。
如今广州莲香楼,以贩售糕点为主,唯有西关总店还附带经营茶楼,而且还保留着大堂的灯和临街的满洲窗,让人恨不能穿一身旗袍来喝茶。
虽然论人气不如对面陶陶居,但茶点还是可圈可点。豉汁排骨吮起来骨都有味,牛肉肠粉宽衣入口后还算滑溜,艇仔粥虾干入粥,特别之余也饶有鲜味。但食物总体味道并不如它的身世令人印象深刻,优点是在大牌老字号中尚算便宜。
广州酒家的西关总店,可以追溯到1937年的西南大酒家,因为隔年毁于战火,重建后改名为“广州大酒家”。鼎盛时期,广州酒家曾名震岭南,30年代还在石塘咀开设分店。
四层楼的广酒总店,如今依然保持着园林酒家的特色,进门穿过整排精致的雕梁花窗,就可见中庭明亮的玻璃天窗下,一株细叶榕在水池边舒枝展叶。
二楼靠近榕树的茶座,是常客们的心水宝座。树荫下点上“一盅两件”(早茶标配:一盅茶两样点心),喝着茶同老友吹水(聊天),悠闲欣赏一旁的池鱼绿树。
镇店之宝“文昌鸡”是必点菜,鸡皮爽滑,肉质松嫩,在水准之上。但鸡肉略柴,口味重油偏咸,腥气太过而鲜味不足。
最惊艳的,倒是这碟“珍珠咸水角”。这道岭南名点,难在油锅中滚炸的火候,否则炸不出表面那层微微起泡的金“珍珠” 。
广酒的咸水角,玲珑可爱又酥脆好吃,内中猪肉、韭菜、虾米和冬菇咸香逼人,与外皮的甜糯彼此呼应,相当可口,足见名酒家的深厚。
泮溪酒家是广州三大园林酒家之一,而与南园、北园相比,位于荔湾湖畔的泮溪,湖光山色,画舫楼船,尤其得天然地利之便。
创办于1947年的泮溪酒家,原本只是一间相当简陋的小酒家,用竹木、松皮搭建于荷塘之上。50年代因为注资,再加上园林建筑师莫伯治的重新设计,才有了今日样貌。
沿着回廊走入园内,湖景渐次展开,整个酒楼就像是建在湖上的一座楼船。还可以坐上湖边的画舫烹茶,想象百年前荔湾湖上的盛景。
如今,因为价格便宜,又好,来泮溪饮茶的食客,多是邻里街坊的老人家,一盅两件,一个早晨,倒是保留了早年茶楼的景致。
泮溪虽然园林景色绝佳,但总体而言,出品略逊一筹。白兔饺是泮溪茶点中的招牌,晶莹剔透,造型讨喜,惜在摆盘随意,皮略厚而不滑。
艇仔粥原是荔湾湖上的水上人家在小艇上卖的粥品,粥中加入鱼肉、虾仁、瘦肉、油条、花生,味道鲜美,泮溪的艇仔粥保留了传统风味,还加入了浮皮以丰富口感。
所有茶点中,烧卖最是好吃,饱满猪肉上缀鱼籽和一颗虾仁,肉馅中可以吃出虾泥的口感,爽润鲜美,小巧精致,简直可以连吃两笼。
向群饭店的前身是向群冰室,经历时代变迁,这里也早已变身成正粤菜馆。唯有龙津总店的招牌下,依然保留着“冰室”两个斑驳小字。
向群给人的印象,和它的名字一样:简单、直接、不带一点花哨,代表了老广州人家常务实的另一面。这里没有雕梁画栋,没有文人风雅,门面简朴得甚至一不留神就会错过。唯有狭长的餐厅墙壁上,一副简单装裱的书法提醒着食客“平家,朴实无华”。
最出名的是葱油淋鸡,鸡皮爽滑又香软,肉质嫩而有韧劲,淋上葱油,口感更是香滑可口,还逼出了鸡肉本身的肉香,恨不得连骨头也吃下去。
豉油皇煎酿尖椒,口味重得不似粤菜,却是每桌必点,味道香口,青椒的香辣滋味渗入肉馅,独留下本身的甜,一口咬下去,饱满中带着爽脆,咸香中又透着清新。
鲮鱼饼则是广州特色,新鲜鲮鱼肉搅打成泥,再下油锅煎,才刚上桌,鲮鱼独特的香气便扑面而来,鱼饼上盖着满满葱花和姜丝去腥,十足的家常粤式风味。
西关的老酒家,代表了这座城市的丰腴与雍容,而西关街头巷尾的小吃,也是不容错过的地道美味。我们探访过老广州爱吃的肠粉、云吞面、糖水等各种小吃,数一数,竟也有好多家店都在西关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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